西安28岁精神科医生猝死 遗体今日火化

  2015年3月2日下午，西安交通大学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精神科医生闫润栀猝死，年仅28岁。

  据医脉通调查，“闫大夫去世前忙了一个多月，同事说压力大有些郁闷，但工作重没时间缓解，科里的活多。3月2日凌晨抢救了一个病人，写完病历都快4点了，早上交班查房之后回去，下午在急诊就没过来。”

  “闫大夫死之前当完住院总，没怎么休息。活活累死的。”

  “他还未结婚，是家里的独子。”

  ……

  3月3日晚7点，闫润栀大夫的追思会在该院隆重举行，“科里很重视，去安慰家属，明天停门诊去火化现场，医院给了相应的赔偿，挺人性的”。

  闫大夫的遗体今日火化。

  下面是西安交大影像科在读研究生、新浪微博@ O口O毒汪汪_猹色猹生 发布于2015年3月3日 21:58的博文，仅以此文祭奠闫大夫。


  一

  “喂？”

  “喂～你现在在哪儿啊。”

  “在哪儿？当然是在…家啊…”

  “这样啊…你现在回你屋子，我跟你说个事。”

  我望了望正在我的房间，餐桌的另一头，一起吃晚饭的室友。她正忙着喝汤看韩剧，大概，也注意不到我吧，大概。我慢慢挪步到厨房，“恩，你说吧。”

  二

  “你稍微等一下，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去查个房，也就几个病人。”这个微微发胖的医生，就是接下来两周我的老师了，他抬起头，看着我说，黑色的眼镜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带好的蓝色医用口罩，看不清楚长相。只是头发乱糟糟的。

  啊，也对，昨天我的老师值班，刚刚早8点晨交班还说了，半夜抢救病人，似乎还没抢救过来，想一想应该很不好受吧。

  我成绩不好，基本功差，大概是这个原因，我没有跟老师双目相接，低着头，揉着兜儿里的记录纸片，“嗯，好。”

  三

  天气凉得特别厉害，风打一开始就没有停的意思，虽然不至于瑟瑟发抖，却也让我明显感到手指冻得乏力。

  我和陪我的朋友，两个人始终安静地站着，都没有说话。

  过来一个护士，给我手里递了个什么东西，接过手，伸出衣袖的手指，觉得更冷了。

  灯光昏暗，睁着眼睛跟闭着眼睛，也没什么区别。

  我继续埋着头。

  四

  “你老师，姓冥？”

  “啊？是吗？我没问过，所以还不知道。”

  “哎，你们二线是李老师吧。”

  “对啊，怎么了？”

  “……（叹气）你先冷静点听我说，不要激动。”

  你这样说分明是让我提前紧张激动啊…“好，你说。”

  “你千万别激动啊，冷静听我说。”

  “好……”

  五

  “这个病人是双相情感障碍，她…”

  “接下来是这里。还睡呢，家属把病人叫醒吧，查个房。”

  “昨晚休息得咋样？药没什么效果我就给你换点别的药吧。”

  ……

  “就这些病人了，回去处理医嘱吧。”

  “嗯。”我答应着，手里继续揉着记录的纸张。

  六

  低头太久，脖自然是会疼的。骨科的李老师经常这么跟病人说。

  我慢慢抬起头，面前的铁板门牌上的三个大字也看不清，大概是天色太暗，灯光太弱，而旁边的投影仪和屋子里的光又太亮了吧。

  黑压压地一大片，都是人，大多都是不认识的。衣服本来的颜色，都被夜色统一成了黑色，昏黄的路灯有些无力，只有象征医学崇高的白大褂，还是那么瞩目，全场的黑，点着几件白。

  风还是很凉，我又小心地缩了缩脖子，几个同事正在立一个展板，它始终扭来扭去，时不时还往地上扑，他们很无奈，但也只是一味叹气，没有笑，也没有生气，然后一直试图固定展板。

  “…医院，青年医生…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接下来，由10位精神科的同事…”

  寒风刺骨，一句也听不进去。

  我只是默默站着，动也不动。

  七

  “你淡定点听我说。”

  “嗯。”

  “带你的1线大夫今天下午……”

  “嗯，怎么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

  “过世了…”

  “什么？！！！”我想，她一定是说错了。

  “你干嘛那么大声…都叫你别激动了。”

  “不是，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在办公室的时候，护士长突然冲进来，就是那种很着急的，然后说，冥老师在急救室抢救呢，然后其他的几个1线就急忙忙出去了。

  “我当时还在想，急诊为什么会叫精神科的大夫啊，这能做个什么处理，然后也不知道其他1线都去干嘛。

  “等他们回来，我才发现好像是急救室在抢救冥老师，当时强老师都是被几个1线扶回来的，面如死灰的，应该打击挺大的吧，毕竟都是同一个科的…”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八

  “同学，我今天下夜班，下午就拜托你了，应该也没什么要处理的。

  “如果下午来信病人的话，你就收一下吧，二线还在休假，所以下午我们组就只有你了，有什么不懂就问这位师姐。

  “注意一下I2床，她今天抽了血，你注意一下汇报结果，明天早上你汇报一下。

  “师姐，下午要是我的同学收病人，就麻烦你帮他了。”

  “嗯嗯好的！”那位老师答应着。

  “你可以写写该写的病程，回去之后记得看看书里的焦虑、抑郁、双向情感障碍和症状那一部分。

  “那我们组的病人就拜托你了。”冥老师带着医用的蓝色口罩，站在我身后说，我盯着电脑，看着病历。

  我没有回头，不知道他的表情，因为我是个抬不起头的差生。

  我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我下夜班了，下午麻烦你了。”冥老师临走前说，我回头的时候，只有一个不怎么让人印象深刻的背影。

  他的确是临走前说。

  九

  今晚的风，一直就这样吹着，没有停，也没有变得夸张，只是遗像前的蜡烛，点了又灭，点了又灭。隔得太远，看不见。

  “大家围成个圈吧，风太大了。”

  我往前挪了几步，瞥见看板上的“倡议书”，殡仪说，倡导年轻大夫关爱身体，关注健康，前面老师手里的花朵，飘下了一片花瓣。

  继续隔着人群，想像着，大概蜡烛都点亮了吧，但我感受不到烛光，更别说火光的温度。我又冷得发抖了。

  殡仪说，“用大家的身躯驱赶寒风，点燃了通往天堂的道路”，前排的几位冥老师的女同学和女同事啜泣了起来，我被烛蜡的味道卡到了喉咙，没有眼泪，猛地眨眼，才忍住了不合时宜的喷嚏。

  我害怕看见血，所以我没有选择外科，我害怕看见眼泪，但是我没有选择，我必须坚强地看着，那份不多不少的眼泪，迟早我也要流，迟早我也要让别人流。

  抬起头，冰冷的门牌，赫然写着“太平间”三个字。太平间里亮着灯，仿佛从来没有暗过。只是啊，我想，大概进了那里，不是被灵魂深陷于黑暗，就是心灵深陷于黑暗，而现在，那份沉重的阴影，笼罩了这里所有的人。

  我握了握手上的花，试图回忆起冥老师的脸，却只能记住他说过的一些话，隔着口罩，记不住脸，投影仪上的照片，我模模糊糊觉得像，想象他那天早晨的说话时，面具下的表情，想着想着，觉得大概不是笑，大概只是没有表情。

  还没有献花的人越来越少，蜡烛的火焰被吹得七倒八歪，写着“倡议书”的看板，应声倒地了两次。我没有顺着声音去看，因为我知道，那是必然的。

  因为今天风真的很大，很冷。

  冥老师，你的朋友们都吹得瑟瑟发抖了，哈哈。我想。

  我挪着重重的步伐，走向遗像，缓缓放下了一束花，鞠三个深深的躬。随着人群，头也不回。

  一回头，我会害怕地颤抖起来。

  十

  那天，抢救室外面，有人说了，“冥老师是死于心源性猝死。”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

  各位医友要保重身体！正值两会，也希望多一些代表关注青年医师的成长，关注青年医师的身体健康和心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