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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医生:那些你不知道的苦

首页 » 医声医事 2014-09-18 法制周末 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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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关于医生:那些你不知道的苦。活多,钱少,一身病,自称在医患关系中处于弱势的医生,在屡屡发生的刺医血案面前,既愤怒又悲哀,甚至想要放弃,但第二天他们依然会出诊

  关于医生:那些你不知道的苦


  活多,钱少,一身病,自称在医患关系中处于弱势的医生,在屡屡发生的刺医血案面前,既愤怒又悲哀,甚至想要放弃,但第二天他们依然会出诊

  法治周末记者陈霄

  4月22日凌晨4时,北京朝阳医院,急诊室里,拒绝进行破伤风皮试的患者叫上同去的男友和另外两名女伴,强行进入治疗室,对护士围攻殴打,护士头部受到严重外伤,治疗室内的医疗设施也遭到损坏。

  这条微博消息在医生群体中悄悄流传,愤怒、失落和对同行的祝福一并传递。

  就在9天前,北京人民医院发生刺医血案。耳鼻喉科大夫邢志敏被人刺伤颈部,鲜血直涌。行凶者当场逃走,作案动机不明。

  此时,距离哈医大“3·23血案”仅21天。凶手的刀子刺在邢志敏的身上,也在医生和患者之间,又划了一道鸿沟。

  “我们既愤怒、又悲哀,我们想要放弃,但是明天我们依然要出诊,依然要查房。”一位医生在博客中写道。

  为(杀)伤医事件叫好,在评论中对医生踩上两脚,在这些怨气冲冲的宣泄里,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医生的苦?

  活多钱少一身病

  对于绝大多数医生来说,留给他们用来伤感和愤怒的时间其实少得可怜。

  早上一般7:30到医院,做当天的准备工作;8点整去病房查房,开医嘱;半个小时之后,准时进手术室,一呆就到中午;没有手术就坐诊看病。中午一般有1个小时左右的吃饭和休息时间;下午继续看病,在病号过来的间隙里整理出院病历。看病、做手术、写病历,这就是北京某三甲医院医生许铭一天的全部工作。

  如果需要值夜班,就从当天上午8点工作到下午3点,短暂休息后,从下午6点一直值班到第二天上午8点,8点到12点正常上半天班,然后可以休息半天。

  “都说司机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故,医生高负荷运作,还不是这样一天又一天。”许铭说。

  北京一家著名三甲医院的医生王品则向记者抱怨,医生的高负荷工作量中,有很大部分被各类记录、书写所占据。

  例如病人入院当天,诊断依据、鉴别诊断,首程、在病史、体格检查、辅助检查,全部得按八股格式一条条写好,手术无论大小,全部要写术前小结,连急诊病人也不例外。

  “现在是电子病历还好些,过去所有的医疗文件都不允许涂改,一页纸快写完了,出了个错字,就得全部重写。”王品回忆,当时修炼多年的医生甚至能用刀片把个别写错的地方刮得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按照三级医院的规定,病历要评级,如果被查出丙级病历,医生会被扣钱。

  高强度的工作,救死扶伤的价值,医生的收入却并不高。以北京为例,王品透露,一般医生月薪也就3000元左右,高级职称大约达到五六千元。

  医生的另一部分收入来源于奖金,这与医院的经营状况及医生个人的绩效挂钩,例如医生看了多少病人,挂号费、检查费、住院费、手术费等。

  许铭说,每天看多少病人,医院一般也下达有任务量,比如每半天三四十个。但实际上挂多少号一般由医生掌握,量力而行,有些医院的医生甚至有每半天放八九十个号的纪录。

  忙碌而不规律的工作下,医生也落下一身毛病。

  最常见的,没有规律的饮食,得了消化道溃疡;没有足够的睡眠,出现了神经衰弱;为节约时间少喝水少上厕所,患上了尿路结石;手术台前长时间的站立,弄成了静脉曲张。

  王品告诉记者,这些病在医生中很常见,比例约占到60%以上。这还不包括在充满有毒物质和射线的环境中暴露所受的伤害以及女医生在高强度、高污染环境下的流产和不孕。

  医方也是弱势群体

  在绕不开的医患纠纷中,哪一方才是弱势?医生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当然是我们--医院和医生。

  因为医患纠纷而导致患者的过激行为,几乎每个医院都会遇到。医院通常的态度是惹不起、躲不起,花钱息事宁人。

  “不是不分哪方有过错,而是病人威胁医院,找媒体,接着就是一边倒的指责声,医院最后还是钱财声誉两亏损,于是不得不花钱息事宁人。”王品感慨。

  “过去民风淳朴,老百姓能理解,死了,是病死的;现在,不管什么病,只要到医院,就得诊断准确,治疗满意,否则就是庸医。被骂挨揍似乎理所当然,被刺伤、砍死也该受着。”

  王品举例,像青霉素假阴性过敏死亡的,无论在医学上还是法律上,这种风险都不由医方负责,但哪家医院如果倒霉碰上这种很小概率的事件,医院门口不摆花圈,最后不高额赔偿那是不可能的。

  最令医院不能理解的是,医方在受到侵扰时,得不到平等的保护。

  北京一家三甲医院的院长助理就对记者抱怨过,他们无法理解,连旁边的商场里有人去摆花圈拉横幅,警察都会处理,而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医院,警方基本不会介入。

  王品也有同样的感觉,患者家属在医院门口停尸拉横幅,找医闹来打医生、砸医院,医院报警后,“执法机关的态度往往是模糊的、暧昧的、观望的”,他不知道这是否跟警察也是病人群体有关:“除非把人捅死了,否则又有谁来管?”

  王品说,令人不解的还有,出现过的许多医生被杀和医生被打事件,媒体仅仅都是开始报道新闻,以后往往就听不见法律的回音了。

  对医患纠纷的恐惧成了医生的一块严重心病,在医生群体常常出没的论坛里,流传着医务人员总结出来的“医生自我保护31条真言”,医生们戏称防身31招,其中一大半都是为防备可能出现的医患纠纷。

  其中一条这样写道:全面书写手术前谈话,每项意外都可能导致死亡,并详细向患者家属解释,如果把他吓着了,不敢签字,你宁可不做这台手术。在这年月,风险大的手术别做、不讲理的人别做、工作没做好的别急着做。

  工作了30多年的骨科大夫许铭也有类似的小心谨慎,他说他不是挑选病人,但长年下来已经养成这样的职业习惯,懂得观察病人及其家属,碰上偏执、爱激动、不太讲理的,首先就想这刀不能开,治疗手段以保守为思路。

  “自我保护是第一位的,虽然保守治疗可能使病人丧失了彻底痊愈的机会,但我们不能不担心,手术并不是万无一失的事儿,一旦没治好,病人就住在医院不走了,费用不交,赶也不走。这种事曾经发生过。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吧。”

  对各类医疗文件的严苛、细致的要求,也是医院为防范可能出现的医患纠纷的举措之一。

  此外,在上升到纠纷之前,病人的投诉也是医生颇为头疼之事,目前的大医院一般均设有专门的医患办公室来处理这类问题。

  许铭告诉记者,凡是被投诉就找医生谈话,出了问题扣钱,有时候仅仅因为医生太累了,没有对患者笑脸相对,就遭投诉。

  很多患者只能接受治疗后好转的情况,如果治疗无效甚至恶化,医生多半要吃医疗官司。

  “其实手术前都有非常详细的解释,告知了各种可能性,病人也签字了,到最后没治好,他要求回复到之前的状态,我们怎么办?字是他签的,风险是大夫的。”许铭说。

  社会上盛传医疗纠纷中病人多弱势、医院多强势,许铭有时候觉得很无奈,如果出了事,虽然签了手术同意书,但病人(家属)就一句话推脱责任:“我们不懂,我们听大夫的。”

  “不是没有传说中的现象”

  在2011年北京同仁医院发生医生被患者刺伤事件后,社会上没有一边倒地谴责凶手,反而有不少人在网上力挺伤医者,令王品极度不解。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医生现在成了世界上“罪孽深重”的群体,于是他开始关注大家列举的医生的几大罪状,包括医德沦丧,乱开药、乱检查的宰病人现象,还有拿红包、药品回扣以及一些见死不救的指责。

  “医德败坏的医生有没有?手术后把纱布还留在病人体内的庸医有没有?胡乱宰病人搞一堆不必要检查的有没有?我必须承认,确实有!但这只是个别现象。试问,哪个行业没有害群之马?为什么这种个别现象却成为指证医生罪孽、否定整个医生群体的罪证?”王品诘问道。

  可什么是乱检查?比如有病人胃部不适来看门诊,有经验的医生会开个心电图,却被大多人骂心黑;但一些心梗病人的最初表现,恰恰就是胃部不适。有医生只开了胃药,结果病人回去后死了,尸检一看是心梗,医生跑不了漏诊的责任,小则吃医疗官司赔钱,大则可能蹲监狱。

  “我们承认,确实有不少病人送红包,但大部分医生都会谢绝的,有时热情的患者送来些米和油也是有的,不否认,家里一年有两三个月不用买油。”王品坦陈。

  一位毕业后顺利进入三级医院的医学硕士这样解释他的无助--你以为我不想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病人没钱我不想给他们用药?可如果他付不起或者跑单,就扣我的钱。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五次十次可以吗?我爱生命,可我也要生存。

  当然最令医生不敢放手救助的仍是恐惧,对潜在医患纠纷的深切恐惧。

  王品回忆说,当年他上学时,他的一位老师曾经在学校操场遇到异物窒息的小孩,当场用水果刀切开气管,救了孩子一命,一直自豪。

  “现在,碰上这种事,我会绕着走,除非是自家孩子。那种情况下,救过来的几率只有50%,救不活,家长认为是你切喉弄死的;不死的话,斑痕和感染也会很麻烦,谁知道家长会不会来找你什么事。”王品说他相信绝大多数医者仁心,但环境教会了他们自我保护。

  于是,带着“你会不会宰我”的心态去看病的患者,遇上“你会不会去告我”的医生,彼此间的信任再也无法建立。最终,患者挥刀、医者流血、观众拍手、医者流泪,这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图景。

  “医生在为几十年来的失败医改无辜受过。”采访结束时,王品借用了曹雪芹在红楼梦开头的一首诗来作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医者痴,谁解其中味?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王品,许铭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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